秦淮世家（小说）

内容简介

《秦淮世家》在一个世纪的时间跨度内，以若干历史事件为背景，通过一个名门望族五代人的悲欢离合、荣辱浮沉，反映一个都市甚或一个民族的兴衰史、奋争史和变迁史。

故事发生在1908年秦淮河畔夫子庙前的钞库街。斯街系明代国家金库———宝钞库所在地，街以库名。街巷北头有一座气势非凡的宅第，名曰寄园。主人谢子玄，是东晋名门望族谢安的后裔，职任银行襄理，兼营一家古董店。其父谢庭?乃翰林院编修，供职北京。子玄胞弟子豪随父就读于京师，胞兄子虔则在日本早稻田大学官派留学，专修法律。子玄太太尹宛如，是本市丝绸大王尹心瀚的千金。住在寄园的，还有谢老夫人窦氏、子虔元配夫人任梅韵、丫环菊香、女佣吴妈等。在爱新觉罗·溥仪登基的那天，宛如生下一对龙凤胎，取名嘉禾、嘉卉，闹猛脆利的啼哭，结束了寄园古寺般的幽寂，为谢府平添勃勃生机。两年后，谢老太爷辞官离京，返归寄园。子虔亦带着日本夫人川崎君代和三岁的混血儿子嘉华学成归来，在南京担任地方法院推事。一年后，梅韵生下男孩嘉怡，谢府喜上添喜。

天翻地覆，王朝易帜，孙中山在南京宣誓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并诚邀前清名流聚会，共商国是。谢庭?满腹狐疑前往，听孙中山一席畅谈，茅塞顿开。他折服于孙中山的风采，对辛亥革命有了新的认识，毅然剪掉发辫。不久袁世凯篡位，子虔热血沸腾，与尹心瀚之子尹天鹏、南乡白溪村表爷邹汉鼎之子邹九皋密谋刺袁。子虔和九皋北上，结果失手，九皋为掩护子虔壮烈殉国。子虔侥幸得脱，在广州、香港等地辗转数年后方返回南京。袁世凯与日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21条，登基称帝。子虔积极为蔡锷将军的讨袁护国军筹款。在一片众叛亲离中，窃国大盗袁世凯气绝身亡。

年轻的子豪从北大毕业，远渡重洋，继续去法国学习土木工程。子玄以三万大洋购得一尊古玩，不料发现是赝品。经打听人知此事系本城军阀旅长宋翊所为，谢家遂将其告到法庭。案子沉沉浮浮，拖了半年，子虔全力施为，多方奔波，终借助舆论力量打赢官司，将钱款追回一半，却也因此得罪了宋翊。

嘉卉在放学时被绑架，谢家慌作一团。幸而请到私人侦探岳鑫出面，探知是宋翊挟私报复。岳鑫古道热肠，侠肝义胆，巧计救出嘉卉。谢家对他感微不尽。赝品案和嘉卉的被绑票，搞得谢老太爷神思恍惚，萎靡不振。在名医张简斋的建议下，谢庭?趁暑假带嘉禾、嘉卉到白溪村散心。两个孩子与邹九皋之女邹曼若玩得其乐融融。曼若兰蕙意质，冰雪聪明，清纯可人，嘉禾对她恋恋不舍。

怡乐院妓女惠卿为鸨母所骗沦落火坑，辗转向律师谢子虔求救。子虔亲入妓院调查，目睹惠卿被凌虐的惨状，义愤填膺。子虔得悉怡乐院后台为督军署税务局局长高燮，遂收集有关证据，经过几番惊心动魄的较量，终将高燮绳之以法。高燮因索贿受贿罪被判刑七年，老鸨只好私了，将惠卿放出。高燮一案，令谢子虔名声大震，求助者络绎不绝，寄园失去了往日的宁静。不久，寄园白日闹狐，谢老夫人受到惊吓，不治身死。她死前力劝谢庭?把效力谢家多年的丫环菊香明媒正娶，以填补自己的空白。在老友钱维屏、侯宗淮和孩子们的劝说下，谢庭?正式迎娶菊香，择吉日举行了隆重婚礼。续弦后的谢庭?重新燃起生命的信念。兵荒马乱、军阀混战，子玄经营的古董店“集古轩”遭兵劫后付之一炬，几代人心血毁于一旦。这场兵燹，给谢府带来深重灾难，子玄大受刺激，从此堕落消沉，迷上了吃喝嫖赌，性情也变得喜怒无常。不久子玄又热衷于秦淮旧事的考据，鬼迷心窍地研究起秦淮青楼史来。

几个孩子渐渐长大。嘉华考取金陵大学读历史，嘉禾读商科，曼若和嘉卉则进了金陵女子大学家政系。伴随着各自的成长，他们也有了各自的秘密。嘉禾喜欢曼若，曼若却对志向远大的嘉华情有独钟。嘉卉则与表兄尹震东情投意合。

谢子豪在法国获得博士学位，带着气质高贵的夫人丁文颖一同归来。子豪受聘于东南大学任教，很快成为知名建筑学家。子豪西装革履，礼帽手杖，一派绅士风度，在法国长大的丁文颖装束举止更是与众不同。这对夫妇喝咖啡，听唱片，晨祈晚祷，用英语或法语交谈。他们完全欧化的生活方式，像无形的巨石投入静谧的湖面，漾起一圈圈涟漪，在寄园产生奇异的反应，不免引发种种有趣的家庭风波。

天地玄黄，风云迭变，北伐军来了。中华民国定都南京。从前的热血青年尹天鹏当上了国民政府社会局局长，成为一名地道的党棍。面对天鹏，子虔感到越来越陌生。子豪为首都南京设计了许多知名建筑物，声誉鹊起。丁文颖生下一个男孩嘉玮。吴妈的儿子吴伏生来到南京，投靠寄园，被安排到邮局当勤杂工。吴伏生因是地下党，被尹天鹏发现后逮捕枪决。吴妈为此惊吓而死。谢家人日益认清了尹天鹏的面目。

大学毕业后，嘉华留在大学任教，嘉禾进了钱庄，嘉卉进了慈善机构，曼若则成了本埠《女界》周刊记者。因曼若从小就跟嘉禾订亲，谢庭?、邹汉鼎出面主持，将曼若嫁给嘉禾。曼若不忍驳老人们的面子，只好就范。婚礼上，面对前来道贺的嘉华，曼若止不住清泪纷飞。曼若婚后并不如意，她表面上对嘉禾礼数周到，心底爱恋的还是嘉华。

“九一八事变”爆发，日本兵占领沈阳。嘉华随民间调查团去东北调查事变真相和东北民情。震东与嘉卉登报结婚并私奔，天鹏气急败坏，将震东抓回，威胁二人断绝关系。曼若就此事在《女界》写了一篇《卫道者可以休矣》的文章，引起强烈反响。天鹏只好妥协，不再干涉儿子的婚事。子虔因在《箴言报》发表《首都律师界吁请全面抗战致国民政府公开信》，针砭国策，提倡言论自由，引起当局震怒，被抓进中央模范监狱；经多方营救才得自由。

谢府买来的小丫环春桃如今已长大，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尤物。得不到真爱的嘉禾慨叹自己生得一表人才，又有一份钱庄的差事，娶了个妻子更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偏偏天不遂人愿，一来二去，嘉禾与春桃眉目传情，终致越轨。东窗事发后，春桃被逐出谢府。

“七七事变“爆发，神圣的抗战开始了。日军攻陷上海，很快逼近南京，国民政府宣布迁都重庆。日寇进入南京，开始了残暴的杀戮，这座拥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古城变成恶魔的屠场，南京市民蜂拥出逃。子虔子玄率领众家眷乘船去重庆避难，谢庭?至死不肯离开南京，并买了一副楠木棺材，在棺材上疾书“士可杀不可辱”明志。鬼子闯入谢府，将寄园一把火烧光。钱维屏雪中送炭，将其在桃叶渡几间平房的钥匙交给谢家。面对强虏的肆虐，两位老人不由长歌当哭。钱维屏在回去的路上不幸被日军枪杀。嘉华、嘉禾陪爷爷搬到桃叶渡住下。昔日美丽的桃叶渡，已经变成河淤水浊，一派衰弱景象。在金陵女大难民营，春桃生下儿子狗儿。嘉禾闻讯扮成车夫，从城南一路辗转去城北探视，不料在鼓楼车站被日军刺死。曼若收养了狗儿，并为之更名乃贤。

春桃欲为嘉禾复仇，却被鬼子抓住，受尽凌辱。日军围攻白溪村，邹汉鼎组织大刀会抵抗，跟鬼子打了一场恶仗，结果大刀会全军覆灭，邹汉鼎阵亡。在白溪村避难的嘉怡目睹这一切，万念俱灰，大彻大悟，遂落发为僧，法号心沏。谢庭?闻讯唏嘘不已。

南京沦陷一年多，汪伪政权接管后。一天，沦为汉奸的侯宗淮假惺惺来到谢府拜访，谢庭?拍案而起，将其逐出家门。日军驻南京少将特务机关长原田熊吉，慕名向谢庭?求字，谢庭?抱定必死之信念，挥笔写就“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诸语令日酋胆寒，悻悻而去。

尹天鹏受中统派遣，秘密从重庆潜回南京开展地下工作，很快被汪伪总部南京区区长马啸天破获。天鹏经不起拷打诱惑，加入了汪伪特工组织，同时继续为重庆提供情报，沦为双料间谍。这时，嘉华组织中央大学等高校的数千名学生进行戒烟禁毒大游行，天鹏为表示对马啸天的忠心，将嘉华逮捕，严刑拷打后转往太平路感化院监禁。为救嘉华，曼若舍身饲虎，不惜化装成舞女接近马啸天，她的风情万千若即若离令马啸天深深沉迷，曼若因此得以持马啸天的批条频频探监。曼若利用马啸天之手除掉了作恶多端的尹天鹏，自己却不幸遭马啸天奸污。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嘉华终被放出。这时他已在狱中加入了共产党。子虔子玄等人陆续从重庆返回家园。梅韵早已在日本飞机的空袭中罹难。劫后余生，物是人非，大家相顾感慨不已。

嘉华认识了金陵大学历史系毕业生、行政院某部次长杜雨人之女杜馥心，二人不但情投意合，而且志同道合，因为馥心也是一名地下党员。曼若与马啸天有过来往的情况被人检举，南京地方检察院以附逆罪传讯曼若。子虔、嘉华等无意间发现了马啸天的日记，知晓曼若不但没有附逆，且除奸有功，终于还曼若以清白。谢家人有意让嘉华、曼若结为秦晋之好，曼若却心灰意冷，到白溪村当了一名小学教员，在一种全新的生活中寻求心灵的慰藉。

风云突变，内战又爆发了。子豪夫妇赴美讲学。已长成英俊青年的嘉玮一意孤行，进了陆军大学深造。不足三月，嘉玮被调往前线与共产党军队作战。嘉华因卷入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学潮，上了敌特的黑名单。他躲在杜公馆，与杜馥心珠胎暗结，之后乔装打扮去了上海，找到党组织。杜馥心生下男孩乃康。与此同时，一代名士谢庭?邃然仙逝，各界前来吊唁，葬礼十分隆重。

老父一死，年逾五旬的子玄更是无所顾忌，整日沉溺于青楼买笑，花丛寻欢，众人都拿他没有办法。一次子玄在怡春院巧遇春桃，谢府闻讯将她赎出。原来春桃当年被日寇抓走充作慰安妇，在敌营过了几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后被卖入九江某妓院，辗转来到南京。非人的遭遇，已使她得了精神分裂症。谢府上下对她小心呵护，使她伤痕累累的心渐渐平复。

局势越来越紧张，内战激烈，通货膨胀，物价飞涨，人心惶惶。嘉玮阵亡的消息传来，谢府一片悲恸。所幸嘉玮在外面娶的妻子李雅洁携一双儿女乃斌、乃慧从北方投靠谢府，使谢家人聊觉心安。春桃在送乃贤上学时，遭到怡春院龟儿蔡七的纠缠，掉入秦淮河淹死。在新旧社会交替的前夕，谢家又经历了悲惨一幕。因子虔是著名律师，国民政府强逼他与傅斯年、钱穆等学者一同前往台湾，子虔巧妙躲入一家妓院得脱。不久南京解放，嘉华成了一名解放军干部，在市军管会工作。刘伯承市长拨冗接见子虔，两人交谈甚是融洽，子虔决心为新时代效力。曼若参加了收容改造妓女的工作。她从妓女口中了解到春桃死亡的真相，并得悉蔡七是潜伏的特务。一天，嘉华遭蔡七黑枪暗算，受伤不轻。经周密部署，蔡七被抓获，公审后枪决。嘉华先是抽调到白溪村参加土改工作

团，纠正了一些冤假错案，继与杜馥心一同调往成都市军管会。因其与曼若间藕断丝连的关系，嘉华与馥心互生嫌隙。菊香姨娘去世，谢家将其隆重下葬。

新中国宣告成立。子豪身为斐声全美的建筑大师，与丁文颖双双回国效力，受到政府的热烈欢迎。更加令人欣慰的消息传来，嘉玮并未阵亡，而是在辽沈战役中被解放军俘虏，关押在承德某监狱改造，嘉华前去探望了他。因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嘉玮提前获释，并被安排到南京孝陵卫高级步兵学校当了一名教官。曼若在夫子店街道办事处工作，组织社会闲散人员学习国家过渡时期的总路线，与身世不幸的甄之聊结识，二人同病相怜，情愫暗生，遂约定于国庆节举行婚礼。中秋节前夕，曼若惊悉在成都工作的嘉华因提倡言论自由，被粗暴地划成右派，开除了党籍军籍，发配到贡嘎山和沪定河之间的危滩农场劳改。杜馥心也落井下石，写假材料揭发嘉华，并与他很快离婚。曼若给甄之卿留下一封信，毅然到街道办事处办了一份结婚申请书，以未婚妻的身份千里迢迢奔赴农场，与百病缠身的嘉华举行了旷古少有的婚礼。没有仪式，没有鞭炮，没有酒宴，两个相爱了20多年的男女在如水的月光下携手对着贡嘎山深深一拜，这对命运多舛的表兄妹终于走到一起。因患疟疾，农场准予嘉华回南京保外就医。回到南京，甄之卿对曼若的做法表示理解，曼若备受感动。这一年里，嘉华以倒马桶、拉板车、糊纸口袋为主，身体康复得很快。一年期满，嘉华重返农场，曼若则生下女儿乃馨。时值大炼钢铁，谢家一只祖传的商代三足鼎被当成废铁拉到冶炼工地，视文物如生命的子玄前往保护古鼎，不幸栽倒在沸腾的铁水中。这个最不争气的谢家子弟，终于为他的信念而死。谢家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

几乎在一夜之间，饥馑像无数恶魔跑了出来，在中国的天南地北各个角落游荡肆虐；许多地方开始大批地饿死人。夫子庙涌来了成群结队的外地乞丐，由此引发一系列治安问题。市府紧急动员遣返，把任务落实到各个街道办事处。办事处人员倾巢出动，邹曼若没日没夜地泡在饥民群中，将他们往收容站转送。曼若亲眼目睹一个个备受饥饿折磨的孱弱躯体，于途中猝然倒下，再也爬不起来；收尸的人用芦席一裹，将其运往郊外挖坑掩埋，一条条瞪着眼睛的饿狗，不等掩埋的人走开即窜向土坑，争夺尸体的嘶咬声阴森怪异，令人毛骨悚然。三年自然灾害来临了，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和学校都降低了粮食供应标准，普遍实行了瓜菜代。每一个人心头都感到了沉重的悲哀和无助。

嘉华摘掉了右派帽子，回到南京。这时乃贤已经大学毕业，成为才华横溢的省报记者，并与舞蹈演员舒蕊相识相恋。舒蕊是省里一位高官舒志廉的千金，她主演的舞剧《宝莲灯》、《洛神赋》轰动一时。不久，钱维屏的外甥、社会混混王致平因欠债，将钱维屏在桃叶渡的房产低押给了别人，那人手持房契找上门来，子虔痛快地答应让出。谢家遂从桃叶渡搬到乌衣巷，自此长住下来。子虔日夜思念嘉怡，嘉华奔赴九华山，找到嘉怡。嘉怡在九华山清心苦修，日日以采食野果为生，而将庙里不多的粮食节省下来给其他僧人。尽管形销骨立，但仍双目炯炯，一派仙风道骨，嘉华叹息不已。

乃贤与舒蕊结婚，生下女儿凡彤。时来运转，幸运之神降临到嘉华头上，他到临淮中学当了一名历史教员，因教学成绩突出，颇受重用。嘉华抽空去成都看望杜馥心，馥心和乃康对他均十分敌视。“文革”来了，到处是传单、标语、大字报，到处是集会、讲演，大、中学校的红卫兵成了时代的弄潮儿，南京城陷入一片红色恐怖。在破旧立新的呼声中，夫子庙更名为遵义广场。嘉华、嘉玮都成了“死老虎”，天天在单位挨斗。乃斌、乃贤也卷入了武斗。红卫兵来到谢家。将八旬高龄的谢子虔辛苦撰写的《中国法律通史》手稿连同珍贵的字画付之一炬，子虔悲恸欲绝。红卫兵谢乃康从成都千里迢迢赶赴南京，发起了对其父嘉华的新一轮批斗，并亲手用一根碗口粗的木棒打断嘉华两根肋骨。不久乃康被南京的红卫兵团伙抛弃，形单影只，流浪街头晕倒，被乃贤发现后送往医院。嘉华不计前嫌，为病危的乃康输血，乃康与父亲终于相认。一天，与世无争的君代上街时，不幸被造反派的汽车撞死，一个温良恭谦、热爱中国的异域女子就这样抱恨而去。祸不单行，上高三的乃慧遭到道貌岸然的校工宣队长马士禄的奸污。高考制度取消了，乃慧和乃康响应上山下乡号召，一起到白溪村插队，日子倒也过得平稳。嘉玮在“五七干校”惨遭揪斗毒打，睾丸被踢碎，成了一个废人。而整他的人不久也变成牛鬼蛇神，被狂热的造反派打瞎双眼。舒蕊又怀孕了，为了事业，她悄悄把孩子流掉，出演《红色娘子军》获得巨大成功。这引起了乃贤的强烈不满，二人口角频生。

斗转星移，1976年，天崩地裂一声巨响，“四人帮”垮台了。嘉玮夫妇落实政策回城，家中又添了孙子凡睿。高考制度恢复后，乃慧以优异成绩考取复旦大学，年近九旬的子虔呕心沥血重新撰写《中国法律通史》，书稿在历尽磨难后终于杀青。令人振奋的消息接踵而至，共和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拨乱反正，许多冤假错案被平反。在市委统战部主持的一次座谈会上，子虔积极呼吁民主与立法，因情绪激动引发心肌梗塞而死，结束其壮怀激烈的一生。不久子豪亦病逝，政府为他举行了规格很高的葬礼。嘉华奔赴成都，几经周折，取得杜馥心谅解。馥心为他写了证明材料，终使嘉华的右派问题彻底平反，恢复了党籍、军龄，一次补发二十二年工资，享受离休待遇。这迟来的公道，令嘉华热泪盈眶。他与曼若、乃馨来到南门外祖茔，将一纸《平反决定》烧化在子虔坟前，告慰父亲在天之灵。大家分明地感到，一个真正的春天来临了。

在歌舞团闲散的舒蕊，被南方电影制片厂看中，担任《巫山神女》一片女主角。因演了一段床上戏，乃贤大怒，由此引发家庭大战，二人险些离婚。省报刚分来一批新闻系的实习大学生，才貌双全的女孩鲁楠引起了乃贤的注意。两人由相互爱慕到频频约会，在报社引发一场小型地震。迫于压力，乃贤索性辞职当了自由撰稿人，鲁楠则毅然南下发展。

嘉怡圆寂的消息传到谢家。嘉怡圆寂时松涛呼啸，巨石动荡，大钟不撞而响，大殿房椽根根欲坠，精诚所至，感天动地。嘉怡临终前在玉帛上写下“缘生缘灭，四大皆空，慈悲为怀，积善积德”十六字，并以血作墨抄写经书《往生论》，辗转送到谢家。嘉怡一生枕青山、卧白云，侣樵牧、友麋鹿，云游四海，广施善行，心澄神沏，信仰坚定。面对玉帛和血书，谢家老少悲喜交集。

乃慧毕业后留在上海，不久赴日本打工。先后换了几个地方，因在夜总会担当按摩女郎，惨遭歹人凌辱，流浪街头，患了精神病。幸而被同胞发现，帮助她返回上海，到一家中日合资西服公司工作。馥心去香港继承了父亲杜雨人的家产，乃康同往，成了香港华纳房地产公司董事长。乃康在香港娶妻尼丽，生下儿子凡晗、凡曜。听说自己插过队的白溪村欲兴办乡镇企业，乃康决定投资。但他在投资后发现白溪村存在严重的贪污挪用公款现象，经一番治理整顿，白溪村的乡镇企业终于走向正轨。

乃康等晚辈为曼若隆重祝贺八十大寿，白发盈头的曼若在欣慰中死去。乃贤辞职后，欲撰写一部《世纪之交忧思录》，从红道、黑道、白道、黄道四个方面对中国世纪之交的众生相作一个全方位揭示。他对官场腐败、黑社会犯罪、贩毒吸毒、卖淫嫖娼进行明察暗访，目睹了无数怵目惊心的现象。凡彤高中毕业后未考取大学。赌气去了广东某电器公司打工，发现该公司制假售假，为非作歹，便愤而辞职来到深圳。在深圳，因为学历低，凡彤找不到体面工作，只好在餐馆洗菜，到夜总会跳舞，到电子玩具厂当推销员，辛酸备尝。一次，她购买体育彩票中了十五万元大奖，旋又炒股赔光。凡彤经不起打击，欲跳海自杀，幸被鲁楠救起。这时的鲁楠已是深圳一家化妆品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事业辉煌，前途无量。在鲁楠的诚聘下，凡彤从此留在该公司公关部任副经理，干得有声有色。不久，凡彤与心心相印的同事傅烨回到南京举办了婚礼。

岁月荏苒，嘉玮、嘉卉相继过世，嘉华也已是九旬老叟。谢子虔的《中国法律通史》终于在香港、内地出版。乃康把华纳公司总部从香港迁到南京，并在总部附近创办了一所学校。天有不测风云，乃贤因劳累过度而昏迷数日，在医院奄奄一息。凡彤闻讯急从深圳带着鲁楠和乃贤生的儿子斯凝乘飞机赶回南京看望父亲。乃贤奇迹般地醒来，与儿子相认，身体也很快康复。嘉华为斯凝更名凡衍，寓示谢氏家族繁衍昌盛，生生不息。

作者简介

庞瑞垠，1939年生于江苏江宁，现为江苏省文联创作研究中心主任，代表作有长篇小说“故都三部曲”《危城》《寒星》《落日》、《逐鹿金陵》、传记文学《早年周恩来》等。《秦淮世家》（《钞库街》《桃叶渡》《乌衣巷》）是一部纪录百年风云和人情世态的三卷本长篇小说，通过一个名门望族五代人的悲欢离合、荣辱浮沉，折射一个城市甚至一个民族的变迁史。